散文:夏日炖菜
夏日,豆角在蔓儿上打着秋千,紫茄子倒挂在叶底,大辣椒在枝上挂起了灯笼,小园里热闹极了。太阳要跳出来前,天空已经扯起鸭蛋青的帷幕,凉风尚在空气里游走。这时,母亲在摘这一天要炖的菜。
那时的母亲真年轻,白皙的脸儿胖胖的,明亮的眼睛里含着笑,乌油油的短发烫了卷儿,鹅黄的衫子在绿豆角架下起起伏伏。母亲的指甲缝里满是绿色,就掐满了一篮子面豆角。她又蹲在茄子垄沟,戴着银顶针的手里拿着剪刀,齐根儿铰下紫茄子。末了她弯下丰腴的身子,摘几个黑绿的大辣椒,拔几棵葱蒜和香菜,才心满意足地进了屋。
太阳从山后闪出来,一点点洒下热来,刚放出的鸡兴奋地啄着院畔的芹菜叶,我赶紧去哄赶。父亲早在仓房里砌了锅灶,专为母亲夏日里炖菜。母亲点着了锅灶,舀井水刷干净大铁锅,瓷盆里浸着择好的面豆角,一根根扁扁的豆角像绿色的柳根子鱼。
父亲拎来猪油坛子。那是腊月杀年猪时㸆的板油,雪白莹润,像上好的羊脂玉。母亲挖上一饭勺子,“当”的一声勺子里的大油扣在锅里,随着一阵油烟升起,猪油化开了。母亲扔进去两棵系成结的小葱,两只手捞起豆角往锅里扔,立时锅里响起急雨般的声音。豆角全下了锅,又是小半锅,母亲挥动小铁锨样的铲子翻锅。铲子碰着锅沿的脆裂声,豆角躺在锅里的哼唧声,锅底柴草燃烧的呼哧声,演奏出一曲炖豆角之歌。
也许是豆角被沾匀了油,几经翻炒后绿意全浮现出来,像一只只困在锅里的绿蜻蜓。这时,母亲捏几粒花椒,抓一把盐扔锅里,再添上一舀子水,放上锅帘儿,熥上几个馒头和一盆咸鸭蛋,“呼”一下盖上大铁锅盖。母亲只是往锅底续上几块柈子,就放心地离开了仓房,她把一切交给时间了。
太阳升高了,灶口的火苗懒洋洋的了,锅底的火炭红艳艳的了,锅里的歌声越来越缠绵,直至只有低若虫鸣的声儿时,母亲过来了。她掀开大铁锅盖,跑出来的热气里满是熟豆角的香。端开锅帘,㸆干了水的豆角上闪着油星儿,软沓沓的一根挨着一根。母亲盛了两小盆端回屋里,暄馒头里夹满油油的豆角,咬一大囗汁液溢出,再吃一口鸭蛋黄,足以抚慰期待了一个早上的肠胃。
夏日的中午,太阳炙烤着大地,屋里也像蒸笼。午饭,母亲就把早上炖的豆角端上了桌,也免去了烟熏火燎之苦。自然父亲会炒两个小菜或拌个凉菜,桌上照例满是菜蔬。母亲却说,对付一口吧,晚上炖茄子吃。
太阳西斜,晚霞映红了天边,老牛在栏里悠然地吃着草,鸡啄着地上的茄子皮儿。打了皮的茄子白里透着一点黄晕,母亲把它切成滚刀块。又把大辣椒抠去了籽,掰成小块。父亲烧热了大锅里的油,母亲先把几块咸鲅鱼煎出味,再把茄子块、大辣椒块一起倒进锅里。边翻炒边放酱油、盐末、五香粉,鱼香味越来越浓,母亲才往锅里添些泡米水。茄子大辣椒容易熟,添水不用没过菜。母亲还是放上锅帘,坐上一盆泡过的大米,再搁一碗放了大酱、葱末、香油的鸡蛋液。母亲边盖大锅盖边絮叨:茄子炖好,喷香的米饭和蒸鸡蛋焖子也熟了……
茄子出锅前,母亲洒上了葱花和蒜末,立时仓房里又多了一道鲜味。吃晚饭时,另有小葱、蒜苗、小黄瓜蘸鸡蛋焖子,怎能不让人多吃半碗饭!
母亲常说炖菜费火,可又说没有炖菜吃不饱。小时候的故乡,一年四季离不开炖菜,尤其到了夏日,菜园里的菜丰富极了,家家户户每天至少炖上两锅,生怕辜负了黑土地的深情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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